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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云起时国家大剧院杂志专访著名作曲

来源:板胡 时间:202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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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景洪·坐看云起时

文:褚诗雨

来源:《国家大剧院》杂志

作曲家姜景洪的一天是安静的。

一本音乐史,一本戏曲研究,或是一本作曲技法专著,就足够他在书房里消磨半日。他时常在家中练琴,光阴在音符间匆匆流淌,不知不觉间日头就已转过树梢。闲暇时他爱读城市人文相关的书籍,如梁思成笔下的北京城,如贾平凹笔下的老西安,中华大地的名城风貌,都让他心向往之。读着名家的文字,姜景洪心中时常回荡起这些地区的民歌民乐。细细揣摩各地人文风情与音乐的关系,姜景洪对音乐创作的理解不知不觉间更上了一层楼。

他爱看足球,拜仁、巴萨都是他的心头爱,年轻时还曾是北京音乐圈音乐人足球队的活跃分子。近些年来姜景洪的生活则更加安静恬淡,日常社交不算很多。掐指一算,从16岁离开南京来到中国戏曲学院,至今已经在北京生活了40年。40年过去了,他的生活还是如此简单。在学校他是中国戏曲学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作曲、演奏双专业的硕导,在专业领域他是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竹笛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中国音乐家协会电子音乐协会常务理事,除了创作便是教研,艺术的象牙塔就足以让他时刻充实。姜景洪自言:“搞艺术的人简单点好,简单、直接、纯粹。”这也是他与朋友交往、与同行论道时一贯的准则。

余华说:“只有干净的眼睛,才能看见灵魂。”对于研究音乐大半辈子的姜景洪来说,简单纯粹就是一种力量。提到音乐,提到作曲,姜景洪沉静的眼神里亮起专注。创作音乐的姜景洪更是投入的、忘我的,将自己锁在书房,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的音乐讲究内心,常常是空灵的、缥缈的、虚实结合的,拥有走进人心的力量。他在音乐这一领域涉猎颇多,创作形式多样,不变的是他对于民族文化的表达欲望,和对于人类心灵的深深追问。

听姜景洪讲述这些年来他与音乐的故事,静静聆听他的得意之作《悲悯》,午后的阳光都显得如此专注和恬静。这不由得让人想起王维的《终南别业》:“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行走在艺术的天地里,姜景洪有着自己的求索。而与诗人不同的是,姜景洪孜孜不倦地在音乐中与我们对话,分享着他的经历与理想,又引领着我们反求自己的内心,寻找现代都市里的人文之根,寻觅真实的自我。

跨界之路收获丰

“姜老师,我新作的曲子,您帮我吹笛子呗。”

录音棚里,流行歌手陶喆将谱好的乐曲交付姜景洪,邀请他为自己的新专辑《太平盛世》演奏竹笛的部分。《太平盛世》是陶喆年的力作,在流行音乐中融入了很多民族音乐的成分。

对于兼有作曲、演奏双重身份的姜景洪来说,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他的很多作曲家朋友都爱找他为作品录音。这些作曲家甚至会让他即兴演奏,通过对音乐的无限延展碰撞出思维的火花。在他们看来,姜景洪吹笛子的感觉特别对,深得中国音乐特有的神韵。

琢磨着眼前《Susan说》的乐谱,姜景洪吹完陶喆谱好的前奏后,脑海里有了更多的灵感和想法。陶喆本来已经写好了中间的一些竹笛曲谱,姜景洪看完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要不我给你即兴演奏一段,如果您觉得好,那就用我的呗?”说罢,便就着乐曲,手持竹笛演奏起来。

一曲过后,陶喆又惊又喜,忍不住好奇地发问:“我还不知道搞民乐的人也可以即兴!您是怎么做到的呢?”原来,流行音乐和民族音乐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即兴演奏在流行音乐中十分常见,但在民乐演奏领域,当时还鲜少有人涉足即兴创作的尝试。姜景洪不但可以根据别人的曲子进行即兴创作,还能够提供自己的新鲜想法,这让陶喆十分惊喜。

在姜景洪看来,这样的能力要归功于他丰富的音乐经历。从戏曲音乐、民族音乐到流行音乐,他能吹竹笛,也搞过摇滚和爵士,跨界跨得十分彻底,因此流行音乐也难不倒他。这种多重的音乐背景,一直是姜景洪音乐之路上的宝贵财富。

自幼受到竹笛启蒙的姜景洪,16岁就来到中国戏曲学院攻读京剧伴奏专业。“我跟着老师学昆笛儿,京剧三弦,唢呐,对戏曲打击乐、中国民间打击乐也有所涉猎。”京剧和昆曲是我国最具有民族风格和特点的艺术样式之一,是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在戏曲音乐中,姜景洪受着中国文化的浸润,也掌握了不同乐器的演奏技术,尤其是在为昆曲伴奏的过程中,姜景洪领悟到了中国民族音乐“带腔性”的精髓,因此对很多民乐的演奏也触类旁通,人文素养也大幅提升。毕业后他又进入中国音乐学院,无论是竹笛演奏的专业课,还是音乐理论基础,甚至是零基础开始学习的钢琴课,他都投入了满腔热情。在学校的拼命积累,为姜景洪后来的艺术之路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从学校毕业后姜景洪回到中国戏曲学院当老师,在戏曲学院附中,他与一群老师利用业余时间成立了黄种人乐队,这支乐队后来在中国摇滚乐坛也闯出了不少成绩。姜景洪在乐队里弹键盘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他的大学同学孔宏伟那里。同样具有民乐背景的孔宏伟(金佛)在音乐跨界的路上走得更远,组建了爵士乐队“天场”,并一直致力于用爵士乐演绎中国音乐的内核。毕业后一次偶然的相遇,孔宏伟拉住了老同学姜景洪:“老姜,你现在在外面弹键盘?那笛子你还吹吗?”姜景洪的回答脱口而出:“那当然,笛子可是看家的!”孔宏伟非常兴奋,力邀姜景洪参与他的尝试,他相信姜景洪的民乐演奏即兴能力,也相信他学院出身带来的对音乐理论、流行音乐的了解。

于是,年的北京国际爵士音乐节上,一个极其亮眼的组合受到了观众们的欢迎。在充满异域风情的爵士乐队中,天场乐队以乐队组合的方式加入了民乐竹笛,演奏的内容也不是纯粹的舶来品,而是将爵士乐作为中国文化的语言表达。在舞台上,姜景洪拿起竹笛便是中国音乐的演绎,放下竹笛就是团队的合成器键盘手,一身两用,毫不违和,与整个舞台的爵士氛围浑然一体。这场演出极为轰动,也让姜景洪、孔宏伟看到了音乐创作新的可能。多年后,孔宏伟依然坚持着当年尝试的思路,并鼓励姜景洪将民族音乐与来自国外的流行音乐相结合。对于姜景洪来说,正是在与这些优秀乐手合作的过程中,姜景洪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于创作的表达欲,开始记录脑中那些“灵光一现”的旋律,做自己的音乐实验。独奏、群奏、合奏,民乐、管弦乐、电子乐……中国民族文化可以有多种多样的表达方式,姜景洪的创作以民族音乐为主,但其表现手段不局限于传统的形式。

彻底的跨界、多年的求索,对姜景洪自身的影响是巨大的。这些丰富的音乐经历融入了他的骨血,给他的音乐创作带来了新鲜血液,也反哺了他对于音乐的驾驭和理解。与张艺谋长期合作的艺术家张磊曾对姜景洪说:“我听过许多人吹笛子,可你却是独一份儿。”而姜景洪自己也常对学生说:“演奏家们在台上演奏,你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音乐已沁入到他的血液里,那是属于他自己的音乐表达。中国讲‘乐由心生’,而不是来源于别人让我这么去做。我对民族音乐、戏曲音乐的学习,是我亲身经历的,全身心去感受、去体验,因此我对音乐的理解和感悟,都是自然而然的流露,”说到激动处,姜景洪一字一句认真强调,“这些都不仅仅是学出来的、二手的,而是自己对音乐的解读,“悟”出来的,我就是当事人。”

跨高山流水遇知音

年,来自一个陌生导演的邀请,成为姜景洪的音乐之路新的拐点。初出茅庐的话剧导演田沁鑫找到他,请他为自己的处女作《断腕》创作音乐。田沁鑫早年学过京剧,有传统戏曲的背景,与姜景洪在音乐上有着不少共同语言。谁也想不到,当年的一拍即合,竟带来了两人延续至今的合作与友谊。

回首当年初识的情形,如今已在话剧界独树一帜的田沁鑫常常拿老朋友开涮。原来,田沁鑫刚认识姜景洪的时候正赶上四年一度的足球世界杯,她发现忠实球迷姜景洪常常忙里偷闲地看球。田沁鑫起初还担心姜景洪的“球瘾”会影响创作的效果,不曾想却被最终的成品深深感动,那种深刻、复杂、满怀人文气质的音乐令她至今难忘。“田导觉得我的音乐中有很多悲悯的情绪,”姜景洪回忆道,“这是她始料未及的。而最让她有这种触动的,当属我为《赵氏孤儿》创作的《悲悯》。”

时隔十数年,《赵氏孤儿》的主演韩童生也对这曲《悲悯》记忆犹新,当年在排练时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悸动,至今仍然足以调动起他的情绪。多年以后,他在田沁鑫、姜景洪合作的另一部话剧《生死场》复演的场合,还念念不忘地向观众们介绍了这位音乐主创,认为他的“音乐给戏剧增添了力量”。

然而,这一首曲子在诞生的过程中,也曾经历过不少曲折。

“田导,那可是相当的严格!”一提到田沁鑫,姜景洪忍不住摇首感慨。田沁鑫和姜景洪都是对音乐极其认真执着的人,尽管音乐在话剧中更多是起辅助作用,两人还是精益求精,竭力完善每一个细节。而田沁鑫对于艺术的敏感,在姜景洪看来,更是已经达到了“吓人”的地步。此前二人在创作话剧《生死场》时,由于剧本讲述的是上个世纪东北农村的故事,对中国各地民歌有着深厚积淀的姜景洪选用了板胡作为主要的演奏乐器。音乐录制完毕,送给田沁鑫试听后,田沁鑫听完的第一句话就让姜景洪大吃一惊:“老姜,音乐很好,但这板胡是女演奏员拉的吧?”录音时,田沁鑫根本不在现场,那么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呢?田沁鑫回答说:“板胡少了一点刚劲,多了一点阴柔的成分。”姜景洪听完点头不已,深深感慨与田沁鑫的音乐悟性,创作音乐的积极性也更高了。

创作《赵氏孤儿》的时候,姜景洪最初写的几版音乐都没有得到田沁鑫的认可,田导总觉得少了一点她想要的感觉。于是姜景洪就反复研读剧本,每天去《赵氏孤儿》的排练现场看演员的表演,用心体会程婴、屠岸贾、韩厥等人物的心理和艺术形象。当年主演《赵氏孤儿》的韩童生、倪大宏等人正处于舞台表现力最强的黄金时期,姜景洪坐在台下全身心地感悟演员的尺寸拿捏、情绪宣泄,以至于台上演员的一个吸气、一个转身、语速的变化眼神的游动,都会触动到他。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多天。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姜景洪心中沉郁,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这些天积累的情绪压在心头,一时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沉浸在人物的心情中,独自坐在书房里吹箫,一时间声泪俱下——而这一曲正是后来的《悲悯》。箫声幽幽,沉痛空寂,当时正在厨房做饭的姜母都忍不住过来敲门,担心自己的儿子遇到了悲痛欲绝的事情。事实上,这段箫曲正对应了《赵氏孤儿》中程婴舍弃亲子救下遗孤的片段,程婴舍弃亲子的痛苦,面对承诺的责任与担当,以及韩厥为了大义放走程婴又不愿违反上命,不得不自杀的艰难抉择……在这一曲中,姜景洪与剧中人物产生了内心的共鸣,复杂的情感被熔于一炉,喷薄而出的灵感终于打动了自己,打动了身边的人,继而打动演员和导演,乃至打动万千观众。

《赵氏孤儿》自从在保利剧院首演之后,就收到了很大的反响。有些观众甚至是戏散之后还沉浸在这段乐曲中,久久不能忘怀。作为主创团队的一员,姜景洪则收获了意外的惊喜。有一次演出后,田沁鑫忽然打“老姜啊,你收获粉丝啦。”姜景洪一再追问,才得知曾为张艺谋担任文学策划的王斌老师也在现场,听完音乐之后,在不认识主创团队的情况下找到田沁鑫导演,坚持要见一见创作音乐的人。王斌是个作家,文人气息很重,情感也极其丰富,特地要来姜景洪电话后,便与他分享听完音乐的感受,其感触之细腻让姜景洪也颇为惊叹。不仅如此,王斌还常常向别人推荐姜景洪的作品,甚至还把姜景洪介绍给了歌唱家朋友哈辉,这就有了哈辉与姜景洪合作的《声律启蒙》《木瓜》等歌曲。

时光匆匆流逝,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赵氏孤儿》里最动人心魄的那段音乐,以及它带来的让人大气不敢喘的音乐体验,仍然是不少人珍藏的艺术回忆。在姜景洪看来,艺术家一定要用内心写就音乐,与听者产生真正的共鸣,也正是因为这种来自心灵的声音,他在艺术之路上收获了如此挚友、如此知音。

摄/吴霖

再现中国音乐的“精气神”

“我很满足,这次狠狠玩了一把艺术!”

年的春天,著名导演周龙与姜景洪合作的第二部作品《梦》登陆星海音乐学院。这部讲述汤显祖《临川四梦》的京昆越新编小剧场戏剧仅仅安排了一场演出,出乎意料的是,五六百人的剧场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梦》这部作品中音乐的成分很多,几乎可以算是戏曲表演与音乐剧的结合,一位研究戏曲音乐的老专家在现场看完演出后,不禁发出感慨:“这是继我看过样板戏以后,看过的最好的戏曲!”在专业的音乐学院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姜景洪十分满足。对他来说,实验戏曲的创作是周龙和他作为戏曲人的责任与担当。对于他们来说,做其他的内容或许会有更多实质性的回报,但这些年对于小剧场戏剧的探索,却是他们作为艺术家极其幸福极其满足的体验。

▲年周龙导演作品实验戏曲《还魂三叠》王晓燕、黄依群、刘阳主演

周龙与姜景洪围绕实验戏剧展开的合作,要从年的《还魂三叠》说起。当时周龙正好是中国戏曲学院的副院长,他找到姜景洪,说想要和他一起做一个实验性的戏剧,搞一次艺术家之间的合作。作为梅花奖得主,周龙对于传统戏曲了解很深,也有很强烈的意愿,要为传统戏曲的创新作出贡献。在他的设计中,《还魂三叠》是一部小剧场戏剧,将《牡丹亭·幽媾》《红梅阁·放裴》和《乌龙院·活捉》三处经典折子戏重新打碎糅合,试图用现代人的语言去重新解读传统戏曲的素材,邀请当下的人们回看中国的历史与传统文化。在他看来,姜景洪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他相信有姜景洪在,这部戏剧的音乐部分将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姜景洪一直认为,戏曲音乐拥有洒脱的灵魂,他自己也一直在即兴演奏的领域探索。周龙想要的,也正是让舞台呈现出发自内心的洒脱和自由,而非程式化的照本宣科。作为导演,他设计好了大体的剧情,给出发挥的方向,但他想看到的是演员和乐手的自由空间,在舞台上爆发出一种灵性,使得整个演出富有流动感。导演的想法,加上艺术家的创作艺术,几方相互碰撞相互推动,这样的实验戏曲属于艺术家,也属于舞台。

在设计时,周龙导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创新,他要把在传统表演中居于幕后的戏曲伴奏搬移到舞台之上,四个乐手分别占据舞台的四角,成为舞台表演重要的一部分。演员在舞台中央的灵动表演,乐手们在舞台四周可以清楚得看到——这样的视角与平常在舞台两侧是完全不同的,乐手的呼吸节奏与演员保持一致,进入全然默契的状态。周龙认为,这正是中国传统戏曲“一棵菜”的精神,所有细节都要仔细考究,而不是单纯的演员中心制,将乐手置于被忽视的伴奏地位。在他的实验戏剧里,每个演奏员都是乐队的指挥,每个演奏员都是领奏者,都是舞台表演的一部分。

正式排戏之前,导演周龙、演员王晓燕和音乐顾问兼乐手的姜景洪聚了在一起做了实验。周龙为他们讲解自己的理念和规定,其余的细节希望演员和乐手自己突破。于是,王晓燕走起台步,姜景洪拿着一只箫跟着演员的形体即兴演奏,周龙则在旁边认真观看,一旦找到想要的感觉,几个人都十分兴奋。

在正式排练演出的过程中,为了让其他乐手也达到应有的效果,姜景洪费了不少脑筋。在京剧中,鼓手本就是舞台的指挥,演奏自由度大,完成即兴没有问题,但弹奏古筝和琵琶的两个戏曲学院学生就非常苦恼。“离开了谱子,弹什么?”两位学生在民乐的教学体系中并没有接受过即兴演奏的训练,一时间无从下手。为了让他们理解,姜景洪为他们讲解了大量的戏剧素材,为他们梳理具体的人物关系、人物心境,手把手引导他们根据舞台演员的肢体动作完成即兴创作。比如说琵琶声声清脆,颗粒清晰的音色和疾风劲草的右手弹奏技术,完美契合了李慧娘的刚烈性情,在她开场的身段表演部分,琵琶声音的长短、强弱完全跟随着人物内心而转,乐手的演奏完美契合演员动作的速率和表演的间歇。姜景洪引导他们根据现场的气氛、节奏以及角色彼时彼刻所表达出的身体、心理状态随时调整音乐的句子与呼吸,就像朗诵家深情朗读一样,注入自己的艺术思考和感情。“那孩子,现在能力超强,就是被我一手训出来的!”检验成果时,姜景洪十分自豪,在他的悉心引导和仔细调整下,乐队终于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乐器精简、去掉扩音设备、还原声音本身的具象和真实,《还魂三叠》最终登场时,独特的气质吸引了人们的眼球。在中国的传统戏曲中即便是昆曲,也极少像《还魂三叠》的演出一样,整个剧场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一呼吸、一转身,身段和演奏的拿捏,情感的宣泄和爆发,整个舞台浑然一体,人们分不清到底是乐随身动还是身随乐起。很多观众走出剧场,都感慨自己大气都不敢喘,极其安静,却充满了戏剧应有的力量。

▲姜景洪老师在《还魂三叠》演奏埙

《还魂三叠》的演出获得了很大的反响,年剧组还受到了德国艺术节主办方的演出,在欧洲也十分轰动,成为唯一一部获得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国际戏剧协会颁发的音乐戏剧奖的中国作品,并荣获全国戏剧文化奖实验剧目大奖。国外的评委认为《还魂三叠》的每一个乐手都是独奏者,没有可以的限制,流动性极强,让人感觉十分高级。

一次次的实验和积累,让姜景洪对中国文化的现代化表达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坚持认为,民族的音乐需要变化,跟时代结合,才能立得住。同时,他不愿将中国音乐的符号简单粗暴地堆砌在乐曲之中,而是希望用现代人的审美,重现传统中国音乐的精神。他十分信奉戏曲大师梅兰芳“移步不换形”的理论,不管形式如何变动,根却始终扎在中国音乐、中国文化的土壤之中。中国的艺术家们可以“拿来主义”,也可以拼贴组合,但万万不能忘记自己的根基在哪里。这就是姜景洪所理解的“移步不换形”,也是他不懈追求的理想。

在姜景洪看来,寻找中国音乐的“精气神”,正如老戏迷在戏园子里听戏,摇头晃脑之间,寻觅的是演员的呼吸和他自己呼吸的共鸣。这种共鸣,是一种,让演员和观众同时感到舒服的节奏与气质,在音乐中建构独属于二人的沟通方式。在音乐中,台下的戏迷分享了演员的呼吸和情感,也分享了演员的角色体验。一旦这种令人迷醉的氛围被打破,戏迷就会突然惊醒,浑身一个激灵从艺术的沉醉中醒来。姜景洪做音乐,便是将心投入在音乐中,寻找他与别人的共情。

各种新鲜的表达形式,他都乐意去尝试,四十年来孜孜不倦,一路熏陶,一路积累,一路经历,初心未改。相伴姜景洪的,无非是一鸣笛,一弹琴,一曲谱,一群同道中人。纯粹,简单,安静,如同汉字的“一”,由始至终如一到底。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在追逐艺术的道路上,姜景洪留下的是一路踏实求索的脚步。天籁自成,乐由心生,此时翘首遥望更广阔的天空,白云正在自由悠然飘荡——那是人们心灵的归属之地。

昭华民族音乐主编:田龙

编辑:杨蕊、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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