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村是保定清苑区的一个村庄。相传宋朝时,此处毗连建成南北两个村。后来在宋金战争中,两村沦陷,村民心系大宋,遂取名宋村,居北者称北宋村,在南者为南宋村。
与其他村子不同的是,茶余饭后或是逢年过节,北宋村上空便回荡起悠扬婉转、清新流畅的乐声。那古朴典雅、缠绵舒缓的旋律,让人沉静陶醉。演奏者都是本村的农民,乐曲是流传已久的北宋村古乐。
北宋村古乐队给乡亲们表演
一
古乐悠悠底蕴长
北宋村古乐虽非源自宋朝,但也由来已久。古乐会会长苏国强告诉我们:“北宋村古乐据说起源于汉、唐时期,但已无法考证。有文字记载的会长(原先叫会头)到我这儿已是第11代,最早的是苏可兴、苏红柱,晚的有王尚文、王常人等老艺人。”北宋村原有一座观音寺,相传寺内石碑记载,明朝嘉靖年间,观音寺香火旺盛,丝竹管弦伴随着僧侣们的诵经声响彻周边百里。那时便有古乐会,名为“常春会”,苏可兴(~)是会长。之后古乐会世代传承,并随着时代发展,不断丰富曲目、提高技艺。乐会逐渐从寺庙走向民间,既敬神拜佛、祭奠祈祷,又参加各种庆典活动,兴盛多年,多次到保定及周边县市表演。
北宋古乐会基本编制二十余人。乐队以管乐器笙、管、笛演奏为主,弦乐、打击乐配合。演奏曲目宫廷乐和道教乐相结合,演奏时分前后两排、呈扇形错落排列,演奏形式有领奏、齐奏、合奏等。主要乐器:笛子6杆、笙3个、管子2杆、板胡1把、二胡1把、中胡1把、低音胡1把、云锣2架、堂鼓1面、苏锣1面、手锣1面、中京镲1面、铛铛锣1面。
北宋村古乐演奏技巧高超细腻,管弦、丝竹、打击乐配合协调,乐队演奏编配合理、层次分明,独具艺术魅力。从古乐队的编制和演奏曲目不难看出,北宋村古乐属细乐范畴。资料显示:细乐盛行于南宋时期。
北宋村古乐队演奏人员
二
古乐逢春谱新篇
20世纪60年代,北宋村古乐一度中断。改革开放后,音乐会才得以恢复,并定名为“北宋村古乐会”。进入新世纪,北宋村古乐得以迅速发展,爱好者由原来的十几人,最多时发展到几十号人。北宋村党支部、村委会先后投资元,会员们捐资元,置办了部分乐器和表演服装。年7月,古乐会开始排练,中断了半个世纪的北宋古乐声再次萦绕在村子上空。
现在,北宋村古乐已搜集整理出《赏元宵》《水龙吟》《青天歌》《荷花放》《阿郎子》《滚碌碡》《十二层楼》《八版》《上堂鼓》《万年欢》《得胜令》《杆子网子》《大四景》《四盏帽》《春来》等20余支保留演奏曲目,经河北省音乐专家王小民老师等认定,其中《大四景》《杆子网子》《滚碌碡》《荷花放》《水龙吟》等,为我省罕见曲目,几近失传,具有极高的艺术和历史价值。北宋村古乐以其古老而完整的曲目、细腻的演奏、乐器的编排、原汁原味的传承,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近年来,北宋村古乐在乡村、城市的演出中频频亮相,多次获奖。年,土生土长的北宋村古乐登上了河北电视台。年,北宋村古乐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名录。“原先古乐不止我们北宋村有,周边好多村,比如田蒿、全昆、西王庄等村都曾有乐队,可惜都失传了。现在,能演奏的就我们北宋村古乐队……”说到这些,会长苏国强语气和眼神里满是自豪。
工尺乐谱《荷花放》
三
至死不渝古乐情
“没有苏雨泽老师,就没有北宋村古乐的今天。”这是苏国强反复说的一句话。苏雨泽是北宋村古乐会的前任会长、第四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可惜,在名单公布之前,苏雨泽老人已不幸因病去世。
年,苏雨泽出生在北宋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父亲苏士振在乐队中演奏笛笙。童年生活艰辛而单调,小雨泽最兴奋和着迷的事,就是跟着父亲去古乐队排练或演出。那悠扬的乐曲让他陶醉,他经常蹲在那儿侧耳细听,忘记了玩耍,甚至半天动也不动。
北宋村古乐的传承人苏雨泽教唱乐谱
稍大,苏雨泽就跟随父亲学习。可能是从小受的熏陶,也许有遗传基因,苏雨泽学得很快,不仅跟父亲学会了笙笛,还向其他人学习别的乐器。二十几岁时,他就参加演出,并成为乐队里的多面手。后来,苏雨泽出外求学,但放假回到村里,他总要到乐队去演奏一曲过过瘾。“文革”开始,乐队瘫痪,村里再也听不到那婉转悠扬的乐曲,苏雨泽很是失落。高中毕业后他参加了工作,先做教师、校长,后在县招办一干就是几十年。紧张的工作、繁杂的生活,让他似乎渐渐遗忘了古乐。
直到年退休前,一天,他正在上班,耳边忽然回响起故乡的细乐,那乐曲犹如天籁之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让他如醉如痴。退休后,苏雨泽回村搜集整理古乐。经他奔走呼吁、游说鼓动,古乐会终于完成重组,他沉浸在无比欣喜之中。之后他更加忙碌,走街串户,甚至跑到周边的田蒿、全昆、西王庄等村走访老艺人,搜集曲谱。走访中,苏雨泽发现北宋古乐原来使用工尺谱。工尺谱是我国民间传统记谱法,因用工、尺等字记写唱名而得名,曲谱口传心授,年轻人学习传承非常困难。
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牌
苏雨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找到老艺人王长仁、苏贵祥,凭借自己的音乐知识,让他们口授,说一句,记一句,翻译一句,再反复订正核实。就这样,像蚂蚁啃骨头一样,不知用了多少个昼夜,苏雨泽硬是把古乐的工尺谱译成了简谱。“这样,即便再过多少年,不用口授,只要能识简谱,爱好者都可以练习演奏。”说话时,苏国强眼里已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为节省资金,苏雨泽还学会了修理乐器,谁的乐器有毛病都找他。苏国强告诉我们,每次出门,苏雨泽都说他有退休金,他请客,车费饭费他都包了。“他很有耐心,教人古乐真是百问不厌,诲人不倦。但他也很严格,半个音错了他都不干。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信心满怀之时,年,苏雨泽因喉癌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离不开自己心爱的古乐,不能说就写,那几年他随身带着一沓纸条,那是他和会员们交流的工具。”苏国强说,“病重住院期间,我们去看他,他问得最多的还是古乐,叮嘱我们坚持,再难也不能让古乐断在我们手里……”此时,苏国强已哽咽得说不下去。
停顿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可惜,还有好多像《报妆台》《朝天子》《大水龙吟》等优美古曲,由于苏老师和老艺人的离世,谁也翻译不出来了,真成了千古绝唱……”
古乐队参加河北省器乐大赛
四
古乐传承难为继
近些年,北宋村古乐得以传承发展,但在现实中也存在着重重困难。“现在,晚上睡不着觉,老会长的临终嘱托就在我耳边回响,生怕辜负了他的厚望。可要把古乐传承下去,真是太难了……”说起古乐的传承,会长苏国强满眼的忧虑,他扳着手指给我们诉说着种种难处——
演奏古乐所需乐器具有独特的调式,须到厂家定制,一套乐器至少万余元;乐队成员老龄化严重,平均60多岁,最小的50挂零,因为会员补充不足,乐队人员逐年减少;没有合适的排练场地,20多人只能在村幼儿园里排练。
“还好,”顿了顿,苏国强又说,“古乐列入省非遗后,市县乡村制定了保护措施,专业的老师也常来辅导,演奏水平比以前强多了,在本地也小有名气……”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告别古乐队,走出北宋村,清新悠扬的古乐却一直在耳边回响。但愿这一根植于民间沃土、雅俗共赏的民族艺术奇葩越来越鲜艳夺目!
(史新会/文王建军/图刊于燕赵都市报年10月28日第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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