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清澈见底的汉江似一块美丽柔软的绸缎抖动在安康大地。小麦收割后,雨天的山坡上,经常能看到身上披着用过的尿素袋子或棕衣,头上戴着斗笠的农民,手里捏着一把子掐成一截一截一寸长的红薯秧子,打着赤脚忙的在红色的胶泥地里栽种红薯。陕南这地方气候暖,地下湿,有潮气。三天两头就有雨。茎块一类的作物栽种不像陕北的茎块作物栽种那么小气,炕上秧苗、生根,起苗栽移还得小心翼翼。这地方的茎块作物,皮实的很,掐一段叶茎插到地里就能成活,就有收成。陕南风光年这个年份,是国家许许多多大事堆积的一个年份。继3月开始的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安徽凤阳小岗村18户农民实行联产责任制,12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随后从成都平原相继回家探亲职工和过往旅客列车车厢里纷纷传来,四川广汉农村土地分开的消息。而在工厂车间,不断的有上年和当年从农村招来的没考上大学的新工报名准备再次参加高考。也就是在这一年,参加工作一年多的我,和所有插过队算工龄的新工一样,有了休探亲假的机会。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一年的五一前夕,铁路为我们这些与行车岗位上的新老职工佩发了自文化革命以来,中断了十年未发的路服。这对我们这些从小就爱绿色军装的人们来说,是一个十分令人精神振奋的消息。因为,新发的铁路服除了没领章,颜色与部队军服不同以外,别的都很正规。这一年八月,参加工作一年多后的我,再次回到故乡大地。盛夏的黄土高原,川道里是绿旺旺的怀前怀后抱的都是娃娃的玉米,地畔上是瓜叶被日头晒蔫了扇着的南瓜。离开单位半个多月前,一年多没见燕妮面的我,归心似箭的走前就给燕妮去信,说了自己启程的归期,以及正常情况下,车不打误,回到家里后,去她转队当了老师的学校,两人到时能见到面的大致日期。两天两夜的火车、汽车上的摇筛,第三天傍晚,老式的面包样的黄海客车,终于拉着一车人驶进老以前的院子圪钉圪窝地面烂的湿滑像下过驴驹的延安汽车站。爬上车顶卸下几千里路上带回来的几袋大米,扛在肩膀上一袋一袋挪到车站大门口,东西放下刚好看见推着自行车下班的邻居。一番热情的对话后,几袋子大米放在车子后座上,直接推送到自己家住的干石畔坡底。大米扛回家,解开袋子,拿起家里的洋瓷碗首先是圪尖尖的舀了一碗送到好心的,用自行车将米直驮得送到自家坡坬底下的邻家家里。当晚家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骑上自己家的自行车心急如焚去了大几十路以外,燕妮在信中说得她转队去了当老师的乡下中学。陕南安康的春天一条雨天汽车车轮雍起的半尺高圪梁的土路,由沟口向沟掌伸去。时值正午,北回归线上的太阳直射着绿色的高原大地。大早趁凉从家里起身的我,骑着父亲上班骑的半新不旧的自行车,经过差不多一天颠簸到后晌太阳落山前,终于来到了燕妮当老师的那所一道土墙围着的乡下中学。路上,骑着自行车离开国道,拐进她在信中所说的那所乡下中学的土路时,在一拐弯处,遇到一上身穿件雪白的的确良布衫,下身着一条蓝裤,衣着讲究,流里流气的知青模样的家伙。二人迎面从路两边经过时,我还问了人家一句:“这离张村中学还远不远了?”他答了我一句。由于我急得赶路,加之他在路的那边,我在这边,而且我脚底下的那段路又是一段不断有水从石岩缝里渗出泥和成了泥路,所以,他看我时,并没有引起我多注意。那天我去,燕妮好像刻意就在等着。我从自行车下来时,她就在学校门口候着。接东西时,兴许是身边还有人,一年没见面的她,有些脸红。回到她住的住宿皆办公窑洞,一直有人进出。其中有一位四十开外,说话和善,穿着土气的妇女,燕妮说这是位跟她关系要好的数学老师,她到这以后,什么上都照护她,帮助她,没啥借啥,连地上立的那块一会擀面要用的案板都是她给借的。她说得那个关心她的,留着短帽根的女的第一次挑帘进来时,说她来借样东西,第二次来时,手里拿了几个西红柿说:“我看你调汤也没什么菜水,刚才过去,看见我门口菜地里的这几颗洋柿子红了,摘了几个给你。”数学老师走后,不一会面擀好了的燕妮对我说:“你等一会,我把这床被褥抱的给数学老师住的后面窑里送过去,今上午我说你要来了,晚上还没住处。她说,晚上叫我到她呢去住。”我说:“她没家?”她说:“在延安呢。”想着这是学校,她的这么说,我也没有再意。因为,我知道这地方是学校,毕竟住的不是她一个人,何况我们俩个人现在也没结婚,夜里住在一块影响不好。陕北延安风光延安的夏夜是凉快的,乡村的夏夜更是热闹红火的。无论到那个地方,只要有几个爱说爱唱,会拉能弹的文化人,就不缺故事,不缺听众观众。“清一清的嗓子哟,定一定那个音,我把咱们二圪梁梁唱几声。”晚饭后,后院一首熟悉而令人怦然心动的,当年在南窑则听张三破胡琴拉过陕北民歌“秋收”,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笛子伴奏声将我带出窑洞。一看我要出门,正在洗碗的燕妮,慌忙撂下手中正在洗的碗筷,用毛巾揩了下自己的手,跟我一块走出了门。后排两孔接口石窑门前,学校的几位男老师,正坐在两条长板凳上,手里拿的二胡、板胡和贴了笛膜的笛子调弦试音,看见燕妮与我一块走来,互相礼貌的点头一笑,算是互致问候。我掏出走前托人在达县的生活车上买得“重庆”香烟,从我站的最近处礼貌挨着给每个教师发去。发到最后的一位老师跟前时,对方死活不接手里。这让我有些疑惑不解,找不着原因。因为按常理说,抽烟人,公开场所别人给自己递烟,无论从礼节上吧,还是礼貌上讲,都不应该冷落对方,做出令对方难堪的举动,更不应该采取一种冷淡,生硬不友好的态度。多少年后,燕妮与我陌如路人,我才醒悟:原来那老师当时之所以不接我递给他的香烟,是想用那么一种令我尴尬的特殊方式暗示提醒我:“兄弟,已经有人在你来之前,爬上你所爱的人的炕头。”要不,前几年我们几个从安康回来的老乡一块去张村看退休前跟我们在一块工作过的同事新民。车到王庄,我还叫朋友把车专门开的去了趟当年她教学的中学。想去看看这位当年曾暗示提醒对我有过帮助的老师人是否还在。可惜时光如水,岁月如流,几十年过去,光阴早已无情的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轨迹,他那个年龄段的老师,早已与我一样离开了工作岗位。陕北秋收农村扬场其实,那天晚上,看着我给她的同事,那位男老师发烟,人家不要,心事重重的燕妮回到她住的窑里,就轻描淡写的给我说了,说:“你来的时间短,如果长,老师里一定会有人对你说我和你今来路上遇见的那个男的怎了怎了的闲话”。看得出来她跟我说这些话时,已经下了决心。她说的那个男的,她刚来学校就已经瞄准她了,将她作为又一个追逐目标的。但是,她没告诉我,他是县革委会主任的儿子,母亲就是她前面说得那个,她来这以后什么上都照护她的,同她儿子同在这所学校教学的那位关心她的数学老师。她告诉我:“你每次给我来的信,信还没到我手里,他就拿走,拆开看了才给我。”我听了,非常气愤。但再一想,担心为这事,找她说得这个家伙一闹,别人会否说:俩个人为个女的争风吃醋。那样的话,外面一传开不是等于丢了包括燕妮在内的所有几个人的名。于是,我问她:你没为这他没给找你们学校领导,向他们反映。”她说:“她爸是县革委会主任,底下这些人谁还敢管呢!”说完,停顿了下,才说:“这家伙品质恶劣的很,来这教学前,刚插队到队里,就看上了人家队里的一个女娃娃,随后以谈恋爱为名,致使人家怀孕。闪的那女的找得我门上闹了几回,说是因为我,县革委会主任的公子花心才不要她了。”我不知道她说的话是有意吓唬我,还是只是这么说说让我听听,所以只得安慰教照她:“那你更应该给人家解释清楚,消除这种不必要的误会。因为,你们都是女的,试想,谁遇到这样的事心里会不难过!”她刚开始听了还点点头,但随后变得很悲戚。那晚,她给我说完这些话,并没引起我重视,更没有让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我知道她对我的感情,了解她的性格;我了解她,信任她,相信像她这样性格倔强直爽的女生,如果自己不愿意,一般人很难征服。其次是她说的那男的,在我看来:我来了,他走了,说明他对我还是觉得理亏,因为他毕竟还是个老师,应该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件很不光彩事情。否则,他也不应我来他走。更重要的一条是他到现在还是一个招工没走,社办中学的代课老师,是名插队知青,即便他是县革委会主任的公子,也应该顾及一点自己的名声和面子,尤其是想到自己行为会给自己的家庭和父母在社会上造成的恶劣影响,更应该收敛自己的举动。其次是他的父母,他的家庭成员,尤其是他的县革委会主任的父亲,如果真的知道自己儿子的所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坏事后,更应该制止儿子这一见不得人的举动,因为兴子是害子,他比别人更应该明白这个千百年来古人传下的这个古训。而更重要的一条是,眼前的我自己,已经由一名当年农村插队的知识青年,变成了一位融入共和国铁路建设大军中,身上已经附有一层现代文明光环铁路工人,而不是当初离开农村前,靠自己管束自己,自己约束自己行为,动不动以打架闹事来解决问题的插队知青。所以听完她的话后,过高的估计了革委会主任的公子花心和他的父母这一家人。游客在陕南安康河堤上游玩那次去她那,因为第二天是礼拜天。那时候是单休日,礼拜一,她又要上课。所以,等于没呆。当天去,从外面回来,没说几句话,她就借口,数学老师睡得早,这会还在她家里等的她去了关门。她并没有告诉我,那就是县革委会主任的老婆,更没说她就是那个对她穷追不舍的那男的,县革委会主任公子花心的娘的。看着她急得要走的样子,我虽说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但又一想这是学校,夜深了,俩个人在一块呆的时间长了,不合适,只好勉强同意了她的要求。那次回去我好像在家没有久留。她在乡下,我在城里,我去了她没地方住,所以直到等得她一个星期后星期六回来,俩个人又见了一面后,才回的单位。那时候的人又正统,年青人没结婚,大人是不会让俩人在自己的眼皮下,就大明大方的住在一块。所以,当晚二人拉了会话,第二天,就忙得各走了各的。(五十四)回到单位不久,我就接到了燕妮寄来的分手断绝往来的来信。那段时间,车间正抽人参加段里青工的快速修表演,单位领导大概看见我还有个骨架,反复的给我做工作,看好我,抽我参加训练。铁路铁路,啥都是铁的,一百多斤的车钩钩头,从道心抱起肚子一顶,就要卡入钩舌,穿上销子。陕北延安火车站服务队合影铁路上工作看似容易,那碗饭也不好吃。四五月天,正是陕南最热的天气。一个项目训练下来,浑身汗水,身上还穿得是工作服。那时,文革才结束,国家困难,连续好多年没给工人涨工资。青工们发的还不是劳动布工作服,是线子又粗又重的再生布。那衣服裹在人身上,人象钻进了麦芒堆里似的,浑身上下针扎一般难受。车底下钻一圈出来,肚皮敞着,脸上肚皮人的汗水流个不停。参加训练的人们,包括带队的负责人又不像现在单位上还给你们提一提降温绿茶汽水。每次训练前,从车间临走时,个人给个人手里就掂一暖壶开水,怀里抱着一个泡有茶叶的搪瓷缸子。一上午的训练完了,一电壶水喝的一干二净。那是个烈日炎炎的上午,我们几个被车间抽的在参加快速修比赛的青工,又像往日样走去货场参加集训。“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阳历四月天,正是陕南稻田插秧,油菜花盛开的季节。驻地周围盛开的油菜花将汉中盆地的西乡切割成了一块块不规则的金色地毯。二炮部队所在的樱桃沟山上,水田麦地边的樱桃树上熟透的樱桃似一颗颗红的透亮的玛瑙挂满树梢。刚刚结束学员队生活分在一个班组,安康招来的学员陆耀武,长武招来的学员谢昌义和我们三个经常喜欢在一块圪钻的年青人,头天上午车间食堂没开饭前,还坐在樱桃沟后沟的树杈上,像三个不懂事的孩子,逍遥自在的两腿荡着秋千,侵害着人家的樱桃。那时候,生产队还没分开,社员对集体的树棵上结出的果实管理上还不上心,加之社员每天出工上来下去都要经过车站站台,所以,看见我们空人坐在他们的树杈上摘得吃樱桃,也没在乎。用风趣幽默喜欢说风凉俏皮话的陆耀武话说:“这么多的樱桃,你不吃,樱桃沟的社员还会说火车站的职工看不起樱桃沟的贫下中农!”这会被车间抽到快速参赛队训练的我,正和车间从其他班组抽出来的与自己都是一批招来的学员挥汗如雨,汗流浃背的钻在货场盖车底下,掐着怀表一次次的在考核着自己参赛成绩。车体一端的我与文琦俩个人,我拆卸车钩钩头,他掐算用的秒钟。俩个人正在忙的抢着提高自己成绩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吆喝到:“送报的来了。“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陕南西乡县的樱桃那年月,又没有别的便捷通讯工具,书信变成了夫妻间,恋人间,家长和孩子间,朋友间唯一的联系方式。出门在外的人们,一听说送报的来了,像一群蜂似的将邮递员锈成一团。挤在最前面的钟指导,亲的叫了声“飞飞”,拦着人头将一封信扔了出来。探亲回来半个多月了,以往一封信在路上最多走十来天,这次这封信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心里等得正有些着急的我,一听喊声,高兴地纵身一跃伸手一把接住飞信。兴奋地挤出人群走到树荫下,迅速地打开信封。然而,令我吃惊和没有想到的是,信的头一句话,就变了称呼。原先的和平哥:变成了“和平两个字”。开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后一想,不对呀,三个字落下一个。几千里路上,一字值千金。惜字吧,也不应该吝惜到这个程度,何况,性格开朗的她,不是一个丢三落四心粗的人。再往下看,当看到”这么长时间没给你去信,让你久等了。今天给你去信,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再也不要给我来信时,我才意识到信上看到的这一切全都是真的。那一瞬间,我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几分钟后领队再次吆喝大家继续开始训练,开锁落地的钩舌将我的鞋脚挤进钩舌与钢轨之间的夹缝中,脚手麻木的我,瞅着胶鞋上渗出的血一只脚趾骨折,这才相信不是自己的眼睛出错。陕南西乡县樱桃沟的游客温暖的女人的怀抱,对男人来说,永远就象港湾对于远航的船、襁褓对于婴儿一般的重要。这怀抱象大地一样宽阔而深厚,抚慰着男儿们创伤的心灵,给他温暖,快乐和重新投入风暴的力量!而眼前的,从小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长大的形单影只的我,已变成了一个除了父母,弟妹以外,再也没人疼爱的孤儿。那天中午,我没回车间去吃饭,眼泪似断了线的雨珠,一个人坐在棚车下伤心的哭了。郑重声明:出于创作需要,作品《南窑则》部分情节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莫对号入座!——作者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作者:高飞,原名高和平。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插过队,当过民小教师。77年入铁路工作,干过列检,换过闸瓦,烧过锅炉,当过法官。为证明自己的爱好和价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过通讯报道。后因个人经历触痛,开始学习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延安文学》和地市,路内报刊。创作作品有中篇小说《汉江在这拐了个弯》;散文《老沟的腊月》《列车行进在西延线》《山上那棵黢树》《额吉》等。往期连载链接: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二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三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四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五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六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jzl/671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