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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听91丨乐器的声音

来源:板胡 时间:2023/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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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器的声音作者:王文中主播:童显宁.mp:49来自青海公安

如果说,人类自身创造的语言,尚不足以充分表达一些复杂的心灵情感的话,那么,乐器发出的各类声音,就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缺憾。自从有了那怕最简单的乐器之后,我们就多了一种人跟人之间极容易沟通的交流方式。

音乐赖以“生存”的物理载体,除了唱歌,皆诉诸乐器。所谓“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因材质和构造不同,便各有自己的特点。就像编钟的典雅堂皇,古琴的高古深奥,琵琶的忧怨,二胡的抒情和键盘乐器的明快清爽。有些乐器宜于合奏,有些乐器却适合于单独的弹拨吹奏。古乐器中的埙和箫,似乎并不喜欢热闹,它们像是独步于乐坛而行吟的诗人。只要有一弯新月,一案散乱的书籍,一片宁静的环境就够了。尽管只是一尊泥塑的陶罐和一截青涩的斑竹,可它们发出的乐声,却直抵你的心灵,让一个忧伤的人,潸然泪下。更多的时候,它们像是一个跟自己神交已久,且能做心灵窃窃私语的挚友。即使不去吹奏它们,将它们摆放在你的书架或者案头,它们也会走进你的心灵,在默默相对中,时常会与主人做一番发自心扉的交流。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浔阳江头夜闻琵琶之声的时候,正是秋风萧瑟,江水浸月的深秋季节。“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一首足以使听者掬泪的琵琶曲,引发出诗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千古绝唱。留下千古绝唱的,还有魏晋时代的那位嵇康。他不仅著写了华彩与深邃并存的《琴赋》,而且还为后世留下了旷世绝响《广陵散》。当然,还有后来的阿炳和他的二胡曲《二泉映月》。有位西方人说,像《二泉映月》这样美妙绝伦的曲子,应当跪下来聆听才是。这样才不至于亵渎我们对于那些经典而神圣的音乐所拥有的最后一点虔诚。只可惜,我们原来就迟钝的听觉,早已被那些噪噪闹闹的东西磨出了老茧。难怪台湾诗人余光中感叹:“饶了我的耳朵吧,音乐”。在这个由先进的扩音设备和粗制滥造生产出来的声浪时代,在无处不在的所谓音乐而实属噪音的干扰中,我们的听觉和心灵,更多的是在被动地接受着一种暂时的亢奋和过后的麻痹作用。真正的音乐,需要的不是一双没有鉴别能力的耳朵,而是一颗宁静的心灵。而当心灵无法宁静的时候,也就享受不了音乐。音乐的作用,不仅是一种享受,一种修养和教化,并且可以养心。

古人称摩诘之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而好的乐曲,亦与诗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我曾将古曲《平沙落雁》和《阳关三叠》的乐谱倒背如流。虽然,前者通篇不着一字,但当我静下心来倾听原曲时,眼前自然会一次次地出现夕阳西下,野云四合的情景。那一溜儿在暮色中准备降落歇息的雁群,嘎嘎地鸣叫着,在沙洲上空起伏盘旋。它们是在等候家族中弱小的落伍者呢,还是在仔细地观察地面上有无天敌的危险?而由王维的《渭城曲》改编的《阳关三叠》,不禁让人在初春伤别的忧思中联想到他的另一首《送别》:“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我分辨不出哪是诗,哪是歌,哪是画。但我分明感到它们所蕴含的一种历史,一种真挚的友情,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慢慢袭上心头。小人得宠,君子失意。这是被无数的历史事实演绎过了的。这便是如诗如画、如歌如诉的音乐所传达出来的一种感人魅力,绝不是那些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东西所能企及的。

早先的时候,我曾痴迷过那种叫做胡琴的乐器。我觉得除了人的歌喉,它发出的声音是那样的柔和而美妙。于是就找来锯、凿、斧、锥之类的工具,照着脑海中储存的样子如法炮制。琴杆和琴轴是白杨木做的,琴筒用一个废弃了的铁皮罐头盒代替,还有竹弓和马尾。等这一切准备就绪,单是盼着过年时杀年猪了,北方地区缺少蟒皮,所以只能用猪尿脬凑合。从早晨到下午,就跟在杀猪人的身后,一边给他帮忙递东西,一边企盼着那个猪尿脬,真到把它拿到手里,一溜烟儿跑到大门外面。先用清水冲洗干净,将它蒙到琴筒的一头,崩紧。再用蘸了木胶的细麻绳缠紧固定,放在阴凉处慢慢晾干。几天之后,给它安装上琴杆和琴轴,还有丝弦、琴弓、码子和千斤。在琴筒上面烧一点松香。于是,一把类似于京胡模样的乐器,算是制作完成了。当它在我的手里发出调门不准的吱呀声时,围坐在一起的小伙伴们,便投来一种羡慕的赞叹声。这算是我对乐器的最初接触了。虽然它远不及乐器店里的二胡和板胡那样精致,但它毕竟是我亲手制作的东西。它不仅满足了我对乐器的一种好奇心,同样也锻炼了自己心手相应的劳动能力。因为劳动的过程是创作的过程,而这种过程往往是快乐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用这样一把白杨木杆儿的胡琴,竟然也能像模像样地拉出不少简单的曲目来。在晚饭后的梨园里,在炊烟袅袅的村庄里,我的琴声时常会飞得很远很远。我想,音乐之于人的生活是断不可缺少的,特别是用自己的双手弹奏出来的东西,会给自己的精神和生活带来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安慰,还有愉悦。

当然,在那个物质生活并不富裕的年代里,能够拥有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乐器,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愿望。直至自己走出校门,在一个由教师们组成的乐队里,我分到了一把低音二胡,它的琴筒,要比普通的二胡大出一倍,把它平放在腿面上时,粗粗的琴杆高高地超过我的头顶。还有长长的琴弓,牛筋的琴弦,使它与别的乐器相比,显得与众不同。当我拉动琴弓时,琴筒发出的嗡嗡回声,既有点像大提琴,又像是一位声音沙哑的男低音忧伤地歌吟。尽管由于它的琴身长、把位宽,拉起来十分吃力,但我还是喜欢它独有的“气质”。好在多年来在自己的“土胡琴”上练就的一点基本功,我逐渐熟悉并驾驭了它。在那个由弦乐器组成的乐队里,它担当了低音部的合声角色。几十年后,我还会时时想起它,赤色的琴身,硕大的琴筒,以及由它所发出的那种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不知道它后来“花落谁家”。

在我拥有了一把真正的二胡的时间,已经是工作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按捺着一种久违了的欣喜和激动,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开始上弦、调音。然后希望从我的指缝间,流淌出一串串熟悉又熟练的音符来。然而,让人深感沮丧的是,无论是指法,还是运弓,都感到力不从心。我知道由于长期工作的繁忙和心绪的不宁,在相互的沟通上,我们已经出现了生分。指法的僵硬和运弓的笨拙自是难免的事情。我突然发现,乐器对我来讲,也许是此生的一个梦。我所失去的,并不单单是对它的钟爱和简单的技巧问题,而是在浮躁的生活中被忽视,甚至被丢失了的一种生活方式和精神上的快乐。而在现实生活里,被我们忽视和丢失了的东西,似乎还有很多。

如今,随着各类电声乐器的普及,作为传统乐器的二胡,早已失去了当年众星拱月般的魅力和风采。也许,它惯于抒情的音色,本不该属于嗜好热闹的城市。它属于飘逸着炊烟的村庄,属于岸柳拂面的河流,属于闪耀着露珠的草地,属于有月亮的安静的夜晚。在更多的时候,我的那把二胡,就静静地躺在铺了绿色丝绒的琴盒里,在无数个早出晚归、疲惫不堪的日子里,我连触摸它一下的心情都没有。它被一层薄薄的灰尘和无人问津的寂寞常年地覆盖着。但我知道,在万籁俱寂的子夜里,总会有一缕时断时续的乐曲,从琴盒里缓缓飘出,穿过我的梦境,抵达我疲倦的心灵。我知道,那就是乐器发出的声音。

END

作者简介

王文中,青海公安文联会员,青海散文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出版散文集多部,年获得青海省文学艺术创作奖。

主播简介

童显宁,中共党员,青海公安文联会员。现就职于青海省公安厅机关党委。

来源︱青海公安文联审核︱张伟责编︱周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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