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人遗忘的舞台,孤零零的在村委会的院内,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夕阳的余晖里,回忆着自己曾年轻的时光。
小时候,最热闹的莫过于舞台上有节目了,听大人讲,最早是样板戏,我没有见唱过,我所听到和看到的是舞台上的戏曲表演,我们这里的人看的是秦腔,那长长的吼腔和撕心裂肺的哭腔,飘荡在人头攒动的舞台上空,让那些把这出戏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农民,都跟着落泪和愤怒,经典的戏曲好像就那么几出,年年的唱,年年的听,年年的为之动容。
每年的唱戏在夏收之后,那时秋粮刚种下,农活不那么繁忙,趁着在收秋之前,个个村上都要尽可能的热闹一番,家家户户忙着切菜做肉招呼亲戚,说着一年的收成。舞台上的锣鼓远远地传来,接着板胡声响起,这是戏马上要开了,赶忙把亲戚向舞台那边引。孩子们早已跑得没了踪影,在舞台下跑着闹着,或挤到舞台边,向帷幕里偷看戏子化妆,那真是让人羡慕,画得那么漂亮好看。只是戏却一句也听不懂,但那吹胡子瞪眼的动作,就足以让人效仿和笑闹。
识字以后,就会念那舞台上的大字,“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就觉得服务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为人民唱戏,给人民带来欢乐。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就觉得服务是很丢面子的事,现在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人在这个社会上原来会变的。
没戏唱的日子,舞台照样是村人的中心,开会,放电影,热闹依旧,每每想象着自己也可以站在那舞台之上,向村人讲话,为大众表演节目,只是自己那么笨,似乎什么也不会,偷偷地躲在没人的地方,试着学学唱戏人的动作,或学学村长的腔调,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滑稽。心目中那舞台就是专门给有本事的人搭建的,自己只能当一个普通的人民群众。
亲门的五伯,居然会唱戏,那是自己有一次,在睡懒觉的时候,被他唱戏的声音惊醒的。听奶奶讲,五伯以前是唱样板戏的,那声音真是高低起伏,顿挫有力。五伯是爷爷哥哥的孩子,生五伯的时候,他的父亲正被作为土匪,而枪毙,临枪毙时,他让别杀他,说他的孩子要出生了,他要听孩子叫他一声爹。现在五伯埋在土里也好几年了,似乎一眨眼,就是一生。
舞台是在土地承包以后慢慢没有声息的,就那么孤零零的,安静的呆在那儿,那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的大字还是那么醒目的在舞台中央的横眉上篆刻,只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文艺却不知跑那里去了。
老旧的舞台虽然没有了声响,但生命的舞台却从来都没有停歇,一直都在那里,用恒定不变的方式,表演着生命的悲欢离合,那么寂寥,那么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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