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丝弦技巧耍手绢。省非遗保护中心供图
穿行在石家庄南长街的青石板路上,我细细体味着安录昌、张鹤林等老先生是怎样伴着弦子戏的腔板,痴迷穿行在舞台与家之间,和自己钟情的弦子热热乎乎地恋了一生一世……“干活虽不如男子汉,上场下地俺也凑合,有朝一日俺把门过,哼,看哪里不顶一个小做活。”在这段曾经一溜排开十几家戏园的小路上,似有若无的丝弦《小二姐做梦》唱词回荡在耳边脑海,爽直率真、淳朴活泼的旧戏中庄里大妞儿似乎穿越了几百年还活在丝弦的舞台上、剧本里。因为,只与她相视一场,我便不可救药地迷醉在那宛转悠然的乡音袅袅里了。
说丝弦是石家庄的乡音再合适不过。数百年前,正定已是杂剧盛行的中心,成为独领风骚的元曲艺术的昌盛之地;明清以来,梆子、二黄等各种声腔也都能在此处迅速找到繁衍的土壤。而这非但未将土生土长的丝弦湮没在他乡弦调中,反而滋养着她扎根拔节,越长越壮,成为典型的地域文化符号。
每当我走到乡野地头,总能想起那句“纺纱织布唱秧歌,抡锄耪地哼丝弦”的河北民间俗语,好奇着当年丝弦在民间的活力和地位。石家庄丝弦诞生年代久远,明清之际,江南的昆曲被朝廷招入庙堂,散曲、小令则散播民间,其中一支成为弦索腔,今名石家庄丝弦。时光滋养下的民间戏曲,就这样在田间地头浅吟低唱了数百年。这余韵悠长的弦曲甩腔,是燕赵山水的背景,也是燕赵山水的灵魂。若非要说出这土生土长的家乡戏怎么个“够味”法,还得从丝弦身上镌刻的粗犷豪迈、不事雕琢的印痕,以及散发着的浓郁泥土气息间寻觅。表演的粗犷豪放,动作的夸张出位,刻画人物的细腻传神,特技的热烈火炽,都集中在这一被誉为“冀中平原的艺术奇葩”的曲种身上,再将太行山腔、滹沱方言融入唱词,缕缕乡土情弹唱入心声的气质,便与太行性格滹沱风韵合性合相,弦外之音也就意蕴悠长了。
不论是乡间地头摆场子搭班唱戏,还是戏院舞台上演铿锵大剧,但凡每次听丝弦戏,多变的腔调都让人应接不暇,难怪她素有“九腔十八调七十二哼哼”之说。但不论曲牌与伴奏乐曲如何烦琐,都包容在官、越两调之内。官调唱腔明快清新、婉转活泼;越调唱腔激越悠扬、豪放澎湃。“朴实、热情、大方,这戏像极了石家庄人。”丝弦名家张鹤林就这样从骨子里恋着家乡戏、唱着这不改的乡音。
曾经的石家庄人有多爱看丝弦,深深印刻在张鹤林这位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的脑海里。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如今的石家庄南长街一带叫“西花园”,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类似老北京的天桥。这里的戏园子尤其多,新新、和平等十来家戏园沿街排开,每个剧场几乎天天爆满,排着大长队买票的场面随处可见。每到丝弦戏开场,锣钹咚锵,板胡声声,高亢的唱腔中还融合着本地方言,把硬朗豪爽的石家庄分毫不差地唱了出来,由耳入心,如一把折扇送风般快活,那些唱词就顺着扇沿扑面。就是被这乡音迷住,张鹤林走进了丝弦的艺术梦中,一梦就是一辈子。他将《空印盒》《文王访贤》《调寇》《金沙滩》《黄飞虎反五关》等诸多经典剧目表演得出神入化。数百年前的乡土唱腔就在他手里延续着,更新着,生长着。其中,最值得称道的是张鹤林打破陈规,创排并主演了根据莎士比亚名著改编的《李尔王》。这出中西合璧的丝弦大戏,用石家庄味儿唱出了世界故事,在中国传统梨园界走出了一条通向世界舞台的新路。
以往“无丝弦戏不开台”的说法,早已远去,但我还是想让更多的人去听听丝弦戏,你一定会为之震撼或沉醉。那戏中生旦净末丑的唱和,无不传达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仁、义、礼、智、信。高亢唱处,假声拖腔,“砸夯”“拉腔”。时而又如怒涛旋转翻滚,如瀑布急泻直下,让人酣畅淋漓中,梦一场人间大戏。
曲终人不散。我甘愿像一个弦子上的音符,在丝弦百年的声腔里,欢快地跳动,更甘愿永远沉醉在那个乡音袅袅、似梦似幻的故园梦里,看尽梨园春秋。(河北日报记者曹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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